問心靜靜聽完每一個字後，毫無征兆地朝段延禧走去，手一伸，就把他的下巴給卸下來。

段延禧無法說話，只能發出一些口齒不清的音節，兩只眼睛瞪得老大，好似對問心的行為無法理解。

問心站起身，淡淡道：“廢話太多了，吵。”

梧桐：“……”

她想起若蘭還在柴房裏，想把她也帶過來，正色道：“問心，你先在這兒看著他，我去找若蘭。”

“嗯，小心。”問心關切的叮囑脫口而出，說完後覺得不合適，加了句解釋：“我的意思是不要耽誤回去的時間。”
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
梧桐點點頭，轉身走向柴房。

問心看著她的背影，莫名感到一股懊惱。段延禧還在一邊痛哼，他瞥了他一眼，擡手把他的兩只胳膊都給卸下來。

這下哼哼變成慘叫，問心深吸口氣，閉上眼睛念阿彌陀佛。

佛門有三戒，貪、嗔、癡。

在生命中的前十幾年了，他不曾犯過一次戒。可是自從遇到梧桐後，他似乎每天都在犯戒。

釋迦牟尼說過，人生有八苦，分為生、老、病、死，怨憎會、愛別離，五陰熾盛、求不得。

他對前其中無所畏懼，最害怕的，就是這個求不得。

想到未來可能發生的事，問心垂頭發出一聲嘆息。

與此同時，梧桐走到了柴房，卻沒聽見有聲音。

她通過縫隙朝裏看，視野受限，只能看到一個墻角，屋內其他地方俱被遮擋。

“若蘭……”

梧桐喊了聲，側耳傾聽，屋子裏靜悄悄的，幾乎連喘氣聲都沒有。

心跳莫名快了起來，她有點慌亂，想要開門進去，想起來門還是被鎖住的，鑰匙應該在段延禧身上。

她等不及回去拿鑰匙，現在就想破門而入。左右尋覓，找到一把劈柴用的斧子，當即拿在手上，毫不猶豫地朝鐵鏈上劈去。

一聲巨響過後，鐵鏈濺出火星，卻沒有斷。

梧桐動作不停，竭盡全力，連劈四五下，直到雙手虎口都震麻了，才把鐵鏈從中砍斷。

扯掉礙事的鎖鏈，她擡腳踹開門，走進柴屋。

裏面空無一人，只有墻角堆著木柴和雜草，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排洩物的臭味，讓人作嘔。

若蘭去哪兒了？

她掃了幾眼，驀地看見右手邊的墻根底下有個大洞，陽光正從洞裏透進來，明晃晃的落在地上。

意識到發生了什麽，梧桐快步走過去，蹲下查看那個洞。

洞不過人頭大小，稍微胖點的人都鉆不進。周圍堆放的泥土是濕潤而新鮮的，顯然被翻出來不久。另外洞邊沿的泥土和磚石上，還落著不少尚未凝固的血跡，某塊石頭尖銳的凸起上，掛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皮肉，觸目驚心。

這一切痕跡，都證明了一件事——在她和問心出現後，若蘭就決定逃走，徒手挖出一個洞逃走，哪怕雙手已經鮮血淋漓。

早知今日，何必當初？

梧桐說不上失望還是難過，慢吞吞地走回堂屋。

問心本在地上打坐，看見她後立馬站起來，問：“回來了？”

梧桐點頭。

他朝她身後看，“人呢？”

“她逃走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問心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按照習慣，他該安慰安慰她，可兩人現在稍微親昵一點都覺得別扭，於是問道：“要找嗎？”

“能找嗎？”梧桐迷茫地擡起頭。

對於若蘭，她有一種相當覆雜的感情。曾經二人同生共死，並且擁有著同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
可若蘭同時也是傷她最深的人。

她想念過她多少次，就想過要殺她多少次，盛怒之時，覺得將她剝皮抽骨也不為過。

可若蘭現在真的走了，並且是見到她之後義無反顧逃走的，她感覺心裏像是被挖空了一塊，難受得要命，繼續填滿。

唯一的辦法是找到若蘭，但是找到之後到底是殺她還是留她，梧桐也沒有做出決定。

問心不懂她的糾結，只遵從內心說：“你想找的話，我們就去找。”

說出“我們”二字時，他心中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，仿佛他們又從冷漠的陌生人變成原來的朋友。

梧桐因他這句話變得堅定起來。

管它回來以後怎麽辦？她現在就是想找到若蘭，橫豎若蘭都是由她處置了，再無反抗之力，她還怕她不成？

“我們去找。”

梧桐堅定地說。

問心點點頭，眼角餘光瞥見段延禧，又問：“那他怎麽辦？”

梧桐朝他掃去一眼，清澈的眼睛裏不帶感情，略一沈思後說：

“本想親手淩遲他，現在看是來不及了。既然已經快到下雪時節，熊瞎子肯定會出來覓食，存儲好冬眠。我想不如打斷他的手腳，將其丟到熊窩裏去，是死是活，就看他上輩子的福分到底積攢多少了。”

問心聽後表示同意，心裏暗暗地松了口氣。

作為出家人，對於太過血腥的淩遲手段，其實還是不太認可的。

村外就是無數座大山，裏面藏匿著無數豺狼虎豹，熊窩更是隨處可見。二人當即擡起段延禧，要把他丟到深山裏去。

一打開門，就看到不少村民躲在院墻後面偷偷朝裏張望。

見三人出來，村民們一哄而散，躲在四面八方的角落裏，想要一睹東齊王的芳容。

梧桐早已習慣這種目光，面無表情地走出村子，進入山谷兩三裏，找到一處熊窩。熊媽媽出去覓食，只有兩只還不能走路的小熊待在窩裏。

把段延禧放下，兩人就開始找若蘭。

可是在村外轉了好幾圈，都沒有看到她的蹤影。兩人的力量畢竟有限，他們回到村子裏，找到村長，想讓他們幫忙。

村長受寵若驚，立即召集全村人，幫助他們在村子周圍尋找起來。

抵達牛頭村時天色還沒有亮，找遍方圓幾裏的地方後，夜幕已然降臨。

這是一個漆黑的夜，既無月亮也沒有星星。村長力邀二人先在村裏度過一晚，等明天天亮後再繼續找。

若蘭是個機靈的人，越是危險的時候腦子轉得越快。梧桐心想她一定是找到極其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了，能不能找到全憑運氣，留到明天也沒用。

不過問心今天累了一天，也該讓他休息休息，吃頓飽飯。

如此想著，她應了村長的邀請，在他家暫住一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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